2013-09-20 A8 (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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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专门邀请两院院士及有关专家到中南海，听取城镇化研究报告并与他们进行座谈。在座谈会上，中科院研究员刘彦随以山东省禹城市空心村整治为例向总理建言，应注重根治劳动力流失、土地荒废的“乡村病”。数据显示，我国每年有近1500万人口要从农村转移出来，全国空心村土地综合整治潜力达1.14亿亩，盲目追求高速城镇化会让乡村和农民的利益受到损害。刘彦随认为，整治空心化的“乡村病”应成为我国新型城镇化努力破解的新课题。

村民减少房屋却增多

8月30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邀请两院院士进行了关于城镇化研究的座谈会。在座谈会上，中科院地理资源所区域农业与农村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刘彦随研究员以山东省禹城市空心村整治为例，作了“新型城镇化应注重根治“乡村病”的发言，引起了总理的重视。他还将一幅山东省禹城市伦镇牌子村土地利用遥感调绘图当场送给总理。

刘彦随从2006年开始就在做有关山东空心村整治的调研项目。他和团队在实地调查和考察中发现，由于农村人口非农化及快速城镇化，以村庄土地废弃闲置为主要特征的农村“空心化”问题十分突出，正成为推进新农村建设的重大障碍。

“有一些村民，家里有四五处宅基地，有的是祖上老爷爷辈留下的，自己只住一处，其他的都长期闲置浪费。”刘彦随发现，农村人之所以不愿意放弃宅基地，是因为宅基地跟农民的权益密切相关。

据悉，2000年～2010年，我国耕地减少1亿亩左右，建设用地占到30%～40%，这其中城镇化征地又占主要部分。“这种情况使得耕地非农化太快，耕地损失太大，是不可持续的。”另一位参加座谈会的中科院院士、中科院城镇化课题总负责人陆大道说。

一项数据显示，我国每年有近1500万人口要从农村转移出来，农村建设用地理应相应减下来，但现在的情况是“人减房空用地反增”。

“农民工进城后，一些村庄出现了严重的空心化问题。‘一户多宅’、建新不拆旧、新房无人住的现象较为普遍。村庄中心，许多房屋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而村庄边缘还在不断扩张，蚕食耕地。”刘彦随告诉记者，很多在城市打工的青年，为结婚而在老家盖新房。婚后没几天，小两口出外打工，新房上锁，老人还居住在旧屋里。

本省整治潜力超千万亩

2008年10月至2009年4月，刘彦随带领团队对山东禹城市10个乡镇的48个典型村庄用地进行了实地调绘与潜力评价，完成1650家农户问卷调查，其中有89.3%的农户强烈要求推进村庄整治和中心村建设。

刘彦随发现，原来农业越发达的地区，其农业人口集中、村庄规模较大，后来在快速城镇化进程中的空心村问题也越严重。禹城市正处于传统农业向现代工业转型过程中，农村空心化与空心村综合整治最具代表性。

“禹城市，地处平原农区，原先是农业为主，现在成为全国农业产业化、现代农业示范和低聚糖生产的重要基地 ，产业转型与城镇化发展较快。很多农民进城打工成了产业工人，农村人地分离，村庄用地出现了日益荒废的现象。”刘彦随说，再加上当地政府对于空心村整治研究比较支持，所以就选择禹城市作为中科院空心村问题研究与整治典型示范区。

此后，刘彦随带领课题组首次利用高分遥感影像，完成对山东等地 4.6万宗宅基地、6500余农户的调查。
       2012年3月，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发布《中国乡村发展研究报告——农村空心化及其整治策略》，首次发布了全国及各省(市)空心村土地整治潜力的有关信息。
     “在分批推进城镇化的情况下，全国空心村土地综合整治潜力达1.14亿亩，大约相当于5个北京城的面积。山东省空心村综合整治潜力为741万亩，远景的整治潜力超过1000万亩。”刘彦随告诉记者 ，“若不能改革产权制度、不愿创新流转机制、不去推进科学整治，这一亿亩的农村空废及未利用土地潜力就难以盘活与再配置，会造成永久的浪费。”

以山东禹城市伦镇牌子村为例，刘彦随说，经深入调查发现，村庄废弃闲置地人均1亩多，在总的比例中，废弃地接近1/4，闲置地近1/3。基于典型村庄调查的整治增地潜力为54%，也就是多一半的占地是可以整治的，这还是按目前的农村人口和农民居住意愿测算的，若考虑未来仍有部分农民要非农化转移和按照二、三层楼来建房，其远景潜力还会更大。

确保农民享受到整治收益

据刘彦随介绍，他们在禹城市做了一个“科禹新村”典型示范规划。“通过4个空心村整治和中心村建设可腾出土地潜力2260余亩，其中380亩可用以解决集中安置问题，而1880余亩可以还耕、还园、还林。”刘彦随告诉记者，“空心村整治人均可增加耕地 8分到1亩。”
不过整治空心村，也难免涉及到民房的拆、建和补偿问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赶农民上楼，在这个过程中，如何确保农民享有整治土地带来的合法效益？又该如何帮助离开土地的农民能够融入城镇环境？

禹城市土地整理中心主任赵洪祥告诉记者，为了不让村民误解，他们一般都是先建新的社区让农民住进去然后再进行宅基地的整治。

事实上，空心村整治和“赶农民上楼”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空心村整治是政府主导、农民自愿，其出发点是把长期废弃闲置的土地有效地盘活利用起来，如果是用作增加耕地，最终要交给村民去耕种，如果是用作工业用地，村民可以‘以地入股’，享受其中的收益分红。”刘彦随表示，真正意义上的空心村整治不仅不会成为一些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牟利的工具，而且通过与新型中心社区、产业园区建设结合，促进了就地城镇化。

空心村整治涉及最关键的宅基地问题，恰恰是我国农民能够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福利，跟农民权益直接挂钩，因此获取农民的支持非常关键。

“一开始，很多农民不理解。那就要试点先行 ，让农民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农村土地整治，首先要针对那些空废宅基地及未利用地 ，注重空心村整治与中心村(社区)建设紧密结合，整治后让每家每户都有新的住处，能享受原宅基地整治带来的收益。总结了成功经验、创建了良性机制，然后再逐步来推广，这样就更易于推进、更好地保护农民权益。”刘彦随介绍。

禁止强制收回宅基地

就在刘彦随向总理汇报山东省典型空心村问题及其整治经验后不久，山东下发《关于进一步做好新形势下农民工工作的意见》，其中明确提出，“现阶段农民工落户城镇，是否出让宅基地和依法承包的耕地 、林地 、草地的使用权、经营权，必须完全尊重农民工本人的意愿，不得强制或变相强制收回。”

刘彦随解释道，这是因为宅基地使用权是一项特殊的用益物权，以保障农民居者有其屋，如果进城农民工的长远生计没有保障，在城市里没有安居乐业，在村里的宅基地当然不能收回。

“有的是闲置半个多世纪的宅基地，可能是祖上留下的，早就没有人住了，这个就属于需率先整治的对象，但若是刚进城打工三五年，在城里还没稳定下来，宅基地即使空置也不能随便整治 ，这是有区别的。”刘彦随说。

“只有农民工进城后安定下来，并享受到城市的公共服务、社会权益保障，才有可能通过创新宅基地确权流转市场化机制，有序推进空心村整治。”刘彦随表示。

实际上，很多专家已经提到空心村等“乡村病”的整治要和城镇化结合起来。在城镇化研究报告座谈会上，不少院士提出，尤其是城镇化率虚高，1亿多农民工进城后享受不到同等公共服务，只能算是“半城镇化”。

中科院城镇化课题总负责人陆大道也说，这些年来，城镇化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土地城镇化高速度、大规模，但人的城镇化速度比较慢。从农村至城市的农民工，在生活质量、社会保障，以及其所从事职业的稳定性方面，还存在不少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必须完善社会保障体制，让农民与城市居民享有同样的待遇和福利，实现了人的城镇化后，空心村等‘乡村病’才能得到根治 。”刘彦随说。

记者 李杨